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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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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弄四

陸行之這回真急眼了。

就算他再傻、就算他的反應再遲鈍, 他也意識到蘇煙是故意的。

昨晚她沒回蘭宇軒、宿在墨蘭苑,他氣極,早上同她鬧了一出。

他是這樣說的——

“夫妻夫妻, 就該睡一張床、蓋一床被。”

“別說你回墨蘭苑,就是去墳地打地鋪, 只要帶上我, 我都陪著!”

“但你得帶上我,和我睡在一塊兒!!”

“這是原則!!!”

怎的, 晨間答應得好好的,晚上就忘了?

還把姨子往床I上帶?

這不分明就是攆他麽?分明不想同他睡麽!

他一句解釋也不要聽,氣沖沖去了太傅府, 將已經躺到床榻上準備就寢的太傅大人拉起來, 激動又委屈地述說他女兒如何不待見夫君、如何不尊重夫君!

楞是逼著岳丈大人親自跑了趟蘭宇軒。

太傅大人沈著臉, 手裏拿了根竹條,站在蘭宇軒的院子裏, 隔著雕花窗喊,

“月兒,趕緊出來!”

沒多時,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 月兒睡眼惺忪地跑出來, 迷迷糊糊喊了聲,“......爹?”

太傅大人,“把手伸出來。”

說著打向月兒顫顫巍巍的手心。

“可知哪裏錯了?你阿妹已成家,只能陪夫君睡,哪能陪你?”

“若有下次, 定會嚴懲!”

月兒被罵清醒了。

其實爹爹壓根沒打到她,不過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她。

這種嚇唬是有用的, 月兒怒著嘴低著頭,不情不願拽上太傅大人的袖擺,由爹爹牽著往外走。經過陸行之身側的時候,恨恨地剁了一腳,

“小,小氣!”

她纏了阿妹好久好久,折了十幾個蛐蛐兒送給阿妹,阿妹才同意哄她入睡。

阿妹的床又寬又大、阿妹的身子又香又軟,她才抱了一小會,他就不幹了!

他同阿妹睡過那麽多次,她從來沒有意見。

他真是,真真真真小氣!!

臥房裏的蘇煙自然聽到外院發生了什麽。

老實講,她多少存了些折騰陸行之的念頭,才同意月兒胡鬧。

爹爹過來一趟,明著教訓月兒,實則敲打她。

院子裏人多口雜,爹爹不訓她也不偏向陸行之,不外乎是給小兩口一個臺階下。

她懂,都懂。

陸行之呢,大踏步入了寢臥,渾身的氣息極沈、下頜線抿得很死。

他一句話不說,徑直抱起床上躺著的蘇煙,將她往地上一扔。

是的,他把她......扔到了地上。

倒也不痛,甚至扔她的時候刻意緩了下、還在她屁I屁下面墊了墊,有點類似於雷聲大雨點小,並未真的想要弄疼她。

他扯了床單和被褥,往門外一砸,

“還不快進來換了!”

如意和如薇便垂著頭進來,極快地換上新的床單被褥,又垂著頭極快地退下。

蘇煙全程不說話,靜靜地坐在木質地板上。

換好床單後,

陸行之將她抱起,“扔”回床榻上,大手一揮,那錦被氣鼓鼓地落下,將她罩得嚴實。

他打開衣櫃,從裏面抱出他從前的錦被、已有好些時日不曾碰過的錦被,裹了縮到拔步床的最裏側。

他側著身子,背對著她,近乎貼在拔步床的圍欄上。

那僵硬的脊背似一張弓,倔強地堅守他作為男人、作為夫君的最後一絲底線。

蘇煙從被子裏探出頭,第一反應是他還真講究,居然嫌棄他的床被旁人睡過?幸得沒讓她去沐浴順帶把寢衣換了。

第二反應是......現下這種關系貌似也不錯?

兩人各蓋各的被子,誰也不過界、誰也不找誰說話,這不是剛好回到他們婚前的那晚麽?

蘇煙打了個哈欠,心安理得地合上眼。

卻怎麽也睡不著。

因為只要她稍稍困了點,旁側的陸行之不是翻身就是踢被子,甚至錘了幾下床側的圍欄,將拔步床弄得“吱呀吱呀”響。

蘇煙實在受不了,擡手覆上他濃密的長睫。

“別鬧,很晚了,睡吧。”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連一句軟心窩子的話都沒有,直接叫他睡覺?

他哪裏睡得著!

他翻身湊過去,以一種絕對壓倒式的力量困住她,鉗住她的皓腕。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後悔答應我了?”

細細想來,她已經連續三個晚上沒讓他碰。

別說摟在懷裏親,就連抱一抱都難!

第一個晚上讓他抄史書,第二個晚上讓他抄佛經,今個晚上連塌都不許他上了!!

她就是躲他!!!

蘇煙沒有否認,直直地望向他,“......是。”

他猛然一震,鉗著她的雙手就這樣松開,整個人仿若被抽了三魂六魄,忽地沒了力氣。

那凝視著她的目光變得幽深,剎那間閃過萬千種情愫,有驚詫、有不甘、有失落,更多的則是悲傷。

蘇煙嘆一口氣,接著道,“我前幾晚做了個夢。”

夢到一個大羅神仙,說她的夫君即將遭遇橫禍。若想避開此劫,需得禁I欲。

一開始她也不信,認為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神談鬼怪不過心理作祟。沒曾想翌日他和皇祖母險些命喪登頂臺,她適才後怕,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夫君,我也是無奈之舉。”

陸行之丟了的魂漸漸回身。

他半坐在床頭,右手搭在弓著的腿上,隔了半晌才說,

“所以夫人沒有不喜歡我?”

“你是因為擔心我,才不同我親近的?”

這個結論近乎讓他狂喜,也不等蘇煙回答,捧了她的臉一頓猛親。

啵啵啵,親了額頭親粉頰,親了左臉親右臉,親了鼻尖親下巴,最後在她的紅唇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大口。

“夫人,嚇死我了!”

“下回你得先把話說完,不然為夫的心臟受不了!”

言罷掀開她的錦被,麻溜地鉆進去,雙手雙腳地纏住她,在她脖頸處蹭了又蹭,卻不敢再對她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親昵。

“大羅神仙”這種鬼屁話,他自然是不信的。

他不信天不信地、不信鬼神不信命運,唯獨信自己!

不過,他媳婦信啊!

嗚嗚嗚,

他媳婦多好,為了化解他的劫難,竟獨自默默承受這些。

他不僅不理解,居然懷疑她、同她置氣?

他簡直太過分了!!

他不免愧疚,將她摟緊了些,說,“夫人真好,是為夫不懂體諒”,又掐了兩把她腰側的軟肉,不死心道,

“那大羅神仙也不厚道,一點不顧及你夫君的感受。”

他欺I身而上,望著那張嬌若鮮花的唇瓣,眸子裏的克制盡數化作憋屈,

“大羅神仙有沒有說,我的劫難何時結束?”

“我們......何時才可以?”

蘇煙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冷著臉道,

“不許對神仙不敬。夫君若是受不住,可以單獨蓋床被子或者同我分床睡。”

陸行之,“......”

不要,

折騰了小半宿,好不容易逮著媳婦,不親就不親,他有骨氣!

他不再掙I紮,攬了軟香在懷,雙臂環住她的腰,大掌搭在她的臀I上,心滿意足地睡去。

他睡得實在沈。

蘇煙推了他一把,推不動;使勁在他心口處掐了一把,他也沒反應。

她適才想起,他足足兩宿沒有睡過,該是疲乏。

夜深人靜,她也困倦,委實沒有精力再鬧騰,枕在他結實的臂膀上睡了。

院子外頭,一直擔心的如薇和如意終於松了口氣。

當少夫人同意月兒留下來的時候,她倆就曉得大事不妙。

果然,少將軍那架勢,恨不得提刀砍人,她們看著都怕!

如薇,“話說,少將軍怎的這般好哄?”

少夫人明擺著誆他,他不僅不懷疑,居然還歡天喜地信了?

如意的秀眉擰得很死,沒接如薇的話,隔了會才說,

“上回你說少夫人很奇怪,是怎麽回事?說得詳盡些。”

少夫人最好顏面,不論在公婆還是生父面前,都盡量做到識大體、溫婉。

留月兒小姐在寢臥過夜,實乃於禮不合。

少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之所以這麽做,只會有一個緣由:她心中有氣,氣的是少將軍。

少夫人一定有事瞞了大夥。

*

翌日,擊鞠比賽照常進行,定在皇家園林獵園的馬場。

擊鞠又名打馬球,參賽者騎在馬上,用球杖擊鞠入門,分兩隊,每隊十人,入球多者為勝。

在元成帝時期,打馬球極為盛行,不僅文人墨客喜好,宮廷女眷也情有獨鐘。

後來天家重文輕武,文人和女眷多不好此風,唯有武將尚推崇此技,軍營裏的將士們時常聚在一起練習,既鍛煉擊鞠的技巧也鍛煉了身體。

比賽分小組制,兩隊取其一獲勝進入到下一場比試。

大京對蒙族。

蒙族人生得壯實、體型高大、肌肉紮實,擅騎I射。

擊鞠是他們的強項。

上一次百花宴,蒙族輕輕松松奪了頭彩。

布日古德是此次蒙族人的領隊,生得比霍修染還要雄壯,滿臉的大胡子、一肚子的橫肉。

好似蒙族的女人就喜歡這種強悍的男人,笑著說布日古德一定可以再現輝煌。

布日古德高興,用力掐了身旁蒙族女人的臀,女人一點不扭捏,當著眾人的面勾著布日古德的脖子親。

陸行之是大京擊鞠隊的領隊,剛和兄弟們講完如何應對蒙族,回頭就看到這一幕。

他艷羨不已,“不知我何時才能有這等福氣。”

莫說蘇煙當著眾人的面親他,便是閨房裏,她也是極羞斂的。

印象中,她就主動親了他一回,還是哄他的時候,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

當然,深夜躲在被子裏回應他的時候不算。

他的嘆氣讓紀沐塵無端端覺得好笑。

“不是,陸哥,你夜夜抱著啃還沒啃夠?你是有多不知足?”

陸行之很想說“大羅神仙”讓他“禁I欲”,他只是“表面看著光鮮”,實則和吃素的和尚差不離。

但這種鬼話,除了他,哪個男人會信?他萬萬說不出口。

紀沐塵或許在其他方面不如陸行之,但說到男I歡I女I愛,他絕對算得上是陸行之的“良師益友”。

都不用問,從陸行之哀怨的語氣中就能窺得三分。

紀沐塵攬過陸行之的肩膀,

“陸哥,你不是常說,機會是自己給的麽?”

“追女人也一樣。”

他用折扇拍了陸行之一下,湊到陸行之耳畔極小聲說了幾句。

*

獵園馬場的一個隱蔽角落裏,苗疆聖手交代小廝,

“聽清楚了沒?知道該怎麽做?”

小廝連連點頭,“比賽開始以後,奴會讓亭子上方的瓦片‘不經意間’落下,恰好砸中陸夫人。”

苗疆聖手一巴掌拍在小廝的後腦勺上,“說了多少遍了,不能砸中不能砸中不能砸中!嚇唬嚇唬她而已!”

“我們的目的是什麽?”

“懂懂懂,”小廝趕緊說,“我們的目的是要讓陸將軍分心,讓他在賽場上輸得一敗塗地!”

*

馬場的候場區是一個個雅致的小涼亭,三五友人結在一起,坐在涼亭裏飲茶吃果、觀看馬場上的擊鞠比賽。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炷香的功夫。

蘇煙和陳寶兒坐在一處。

蘇煙原本挨著姚夫人坐,奈何姚夫人約了禮部尚書夫人聊新做的丹寇。幾位長輩聊得歡愉,蘇煙不便打擾,恰好陳寶兒過來,兩人便去了旁側的涼亭。

陳寶兒挽上蘇煙的胳膊,

“阿姐,我特意過來告訴你,後日是陸哥的生辰。”

阿姐現在失憶了,定然不記得陸哥生辰的事。

作為阿姐的表妹和好閨蜜,她有必要提醒。

陸哥尚未遠去漠北的時候,每一年生辰會邀上幾位好友小聚,或是在湖畔游船,或是在夜市觀燈,或是去酒樓飽腹一頓,總歸那日玩得盡興。

獨獨有一年,他的生辰過得很糟糕。

不,嚴格來說,不是糟糕,

是氣瘋了。

起因是他看到蘇煙的課桌抽屜裏擺了一份精致的禮盒,不大,像是裝了文房四寶之類的。

他想當然認為那禮物一定是送給他的生辰賀禮。

他很高興,提前準備了好幾樣女娃娃喜歡的節目,看大戲啦、搖棉花糖啦、逛首飾鋪啦......還告訴陳寶兒莫要聲張,想要給蘇煙一個驚喜。

那日,他規規矩矩地呆在國子監的學堂,既不催促夫子快些放學,也不嫌蘇煙收拾東西慢。

結果,待到下學,他滿心歡喜去尋蘇煙,剛好看到蘇煙將“精致的禮盒”送給聞兮。

陳寶兒講完,嘆了口氣。

“那是四年前,陸哥去漠北前最後一次生辰。”

“他當時可生氣了。”

寶兒尋思著,有些事情過了就過了,也不能從來一次。

不過,阿姐現在同陸哥感情正盛,若能給他準備一份生辰賀禮,他定然很開心。

蘇煙沈默了,許久沒有回話。

這件事情她當然記得,不過,事情真相和寶兒描述得有些許出入。

她沒有辯解,畢竟那件事她一直埋在心頭,並未告知寶兒。

至於陸行之的生辰,半月前姚夫人已開始念叨。

只是百花宴事宜繁瑣,陸行之政務多,需得陪鄰國的王孫貴族們,明後兩日還得參加擊鞠比賽,故而府上沒有為陸行之單獨安排生辰宴。

蘇煙笑著,“知道了,謝謝寶兒。”

正聊著,陸行之從馬場那頭走過來。

他徑直繞過陳寶兒,走到蘇煙跟前,圈過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中。

陳寶兒趕緊用手捂面,身子往後仰,笑道,

“姐夫,要不我給你們......騰個地兒?”

話雖如此,她沒有半分想要離去的意思,立在原地不動,分開兩根手指,透過指縫觀看她的姐夫和阿姐。

陸行之就笑,示意蘇煙看馬場那頭的布日古德。

“他們打賭,說夫人一定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親我。”

馬場的另一頭,大京和蒙族的參賽者已經入場。

布日古德作為蒙族的領隊,插著腰站在賽場上,見人都齊了,唯獨陸行之久不上場,膩膩歪歪抱著媳婦兒,也不知說個啥。

布日古德急了,朝陸行之揮手,示意他快些。

陸行之也揮手。

兩人看起來還真像密謀過壞事心照不宣的樣子。

陸行之掐了把蘇煙腰側的軟肉,說此事涉及大京男兒的顏面,他無論如何丟不起這人。

說著低下頭,讓蘇煙快些親他。

“夫人,趕緊,我要上場了。”

蘇煙想說你怕不是癡人說夢?大老爺們打賭關她何事?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側頭。

恰在這時,一個疾步穿梭的小廝端著瓜盤而過,經過蘇煙身後時不慎絆了一跤,好巧不巧撞了蘇煙一下。

蘇煙躲避不及,回頭的瞬間,踉蹌了一下,

剛好貼上陸行之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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